第三五四章 會當淩絕頂 一覽眾山小

他重又望向水鏡之中秦霜的面容，目光更加柔軟一些：“絕代有佳人，幽居在深谷。如此佳人，確不該屬於世間，無怪乎今日之冥城並無往常喧囂，只怕聲音大些，便將她驚了去。”

空間亂流之中，冥王原是憑借傳承寶物才可看到那一幕。只是亂流狂暴，自然看不真切。而之前那一見，秦霜尚在入世，遮掩了自己的面容，雖然這瞞不過冥王，不過秦霜的真實容貌也是如霧裏看花一般。雖然知道必是佳人，但是實際上直到今日，他才是第一次見到秦霜真容。又看見了秦霜那難得一見的迷離之態，倒是真真切切驚艷到了。

人流一直簇擁著六人來到冥殿所在的山腳下，整座山都是冥殿所轄，也是冥城這些百姓不能踏足的禁地，這山腳下，便是這些百姓所能參與的元神大典最後一程了，因此許多人都圍在這裏，將周遭擠得水洩不通。秦霜仔細打量了此山，如一直倒扣的玉碗一般，寸草不生，滑不留腳，反倒散發著熒熒的寶光，看起來居然很可能是人為煉制的一件重寶。體積如此龐大的重寶，也不知消耗了多少珍貴無雙的材料煉制而成，由此可見冥殿之豪富。整座山除了一道蜿蜒著消失在雲霧之中的階梯，沒有別的通道，況且整座山都籠罩在一座殺氣騰騰的禁制當中，從別的地方根本無法上山。只此處，便將凡人和低階修士徹底擋在了山腳之下。秦霜打量著此山，目光忽然閃動了一下，露出疑惑之色。

人群還未散去，在這階梯的最頂端，尚有一道測試，是一塊通靈寶玉，高懸在冥殿入口處。第一次入內的修士，會根據其資質天賦以及氣運亮起不同的光芒。他們正等待著看這測試的結局。據說光芒共分七等，赤橙黃綠青藍紫，以赤色為最高等階，光芒亦有強弱之分。此寶不知什麽來頭，據說自有冥殿便有此寶。而這一代冥王第一次入殿時，赤色光芒籠罩了整座寶山，轟動一時。原本冥王的選擇也是頗費波折的，不僅限於前一代冥王後代，冥殿中有冥王血統的子弟皆可嘗試。但這一代冥王有如此天資氣運。又是前一代冥王之子，因此，他登位時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礙。

秦霜既然與冥王有了交集。這一年中也曾經查閱過一些關於這一代冥王的軼事，查到這些軼事時，也是暗暗心驚。原來這一代冥王登位不過三百餘年而已，卻已是分神修為，恐怕還不是尋常的分神初期。如此天資已經勘稱絕世。若非秦霜有混沌靈力傍身，未必就能比他快上多少。她原本還在疑惑為何此人身為冥王，冥界海量資源可謂任其取用，為何還只是分神境界。既然知道他只修煉了三百餘年，，這種疑惑倒是轉為欽佩起來。

即便她能在之後的數十年內晉階分神。也不過是魂體晉階，本體依然只是凝丹期修為。若能順利從冥界回到人界，也不知何年能晉入化神期的。原本。兩人根本不該是同一層次的對手才是。

對於這測試，秦霜倒是絲毫不擔心。她既然身具混沌靈力，可衍生萬法，自然不虞無法通過這測試。

六道身影魚貫榻上美玉般的階梯。秦霜一站上階梯，便覺魂體一沈。似乎被什麽壓迫著，想來是這寶山所附的禁制上的手段。用來打壓這些新晉元神修士的傲氣。只不過秦霜本是生魂，魂體之凝固遠勝同階，修為也非身邊這些元神初期修士能比擬，是以只是略微不適之後，便若無其事起來。

階梯共有九百九十九階，極之數，卻尚未圓滿。也是，這世界哪裏可得圓滿？

隨著六人緩緩朝上步去，壓迫之力便越大，修為和神通的高低在此一目了然。五百階之後，秦霜氣息不亂，如履平地。無雙宗的劍修略有些吃力，卻也不怎麽顯，另外四名修士已經有些氣息紊亂了。六百階之後，無雙宗的劍修再也跟不上秦霜的速度，眼看著那道裊裊的身影保持著原本的速度，不快亦不慢，卻是漸漸消失在了他的眼中。

直到九百階之後，秦霜才略感吃力，卻也並不難挨。她不緊不慢地登上了臺階的最後一層，站到了臺階頂端。眼前所見，便是一道玉制拱門，拱門的門楣處，鑲嵌著一塊通體血紅的寶玉，相比就是那測試的寶玉了。秦霜看了兩眼，絲毫未作停留，大步走過了這道拱門。

一道沖天的金光從寶玉中射出，璀璨無比，呼吸間便幾乎籠罩了整座冥城。而這便是冥城無數百姓等待山腳下所想見的一幕了，只是未曾想到今天會來得如此之快，範圍更是如此之廣，只坐在家中便可看得到了。

只是，為什麽是金光？七色之中，根本沒有這個色澤才對。只是看光芒籠罩全城，不可能是低階光芒才對，很可能等階還在紅光之上。只是因從未出現過，故而人所不知而已。因此，許多人壓在嗓中的歡呼聲都咽了回去，顯得有些莫名的詭異。

吹雪樓的楚素音必定是第一個登頂的，這一點誰也不會懷疑，引出這異象的是她無疑。但是如此異象，難道是說這名女修的天資和氣運尚在冥王之上，這怎麽可能？！

而原本端坐冥殿當中，似乎是擺設一般的兩名老者猛然睜眼，冥王面上的表情卻有些覆雜難辨。外人不知，他們都是冥殿最高層，如何能不知此光芒的含義？這是冥界誕生來尚未出現過的大氣運者。這種人，深受上蒼眷愛，無論經歷什麽磨難，亦能勇猛精進。一時之間，三名冥殿高層都有些不知所措。片刻，那兩名老者分別取出傳音符，嘴唇微動，然後便將傳音符送了出去。

這樣的人物現世，哪怕是閉關的分神長老也非出來不可。是殺是留，必要有個決斷。

冥王的心情則更要覆雜得多，他尚未從之前的驚艷中回神，卻有面臨這樣的局面。一個天資和氣運可能都遠勝於他的女修，卻並不屬於冥殿，該如何處置於她？

不錯，秦霜身無冥王血統，自然不會對他的地位造成威脅。但是如此天資與氣運皆具之輩，將來修為上淩駕於他恐怕是可以預見的，到時候冥殿還有何人能制得住她？她會不會影響到冥殿的統治，動搖根基？

而遠遠落後在臺階上的五名修士早都楞住了。其中那名劍修還好，雖然看起來已經很吃力，但是至少已在七百階之上。其餘四人均在六百階左右，爬起來已是無比吃力，看起來似乎扛著一座山峰一般。

這便是真真切切的差距，不是他們自欺欺人今日與她是平等便真的與她等同了。而那璀璨的金光持續了幾乎盞茶時分才漸漸散去。

至於山下的了然真人，恐怕是心情最為覆雜的。他一方面心中對秦霜的懷疑從未減少過，認定那三處密地之事是她所為，因此深恨她多管閑事。另一方面卻又有種種顧忌，不敢隨意對她動手。

他心中其實也暗中認定秦霜很快便要成為分神修士，到時候說不定還要靠她接替壽元將盡的太上長老的擔子，支撐吹雪樓的門楣，但是他對於秦霜的天資又是無比傾羨乃至嫉恨。今日這異象不過是堅定了他的看法，但是想要對付秦霜的念頭已經動搖起來。如此大氣運傍身，就算他想要扼殺，很可能要崩掉一口牙，嚴重時說不定連吹雪樓的根基都可能不保。況且，既然她的天資已經耀眼至此，恐怕整個冥殿都已經驚動，無論他想要對秦霜動手還是保住秦霜，其實都不可能，事情的決定權已經不在他手中。

不在其位，不謀其政，山下聚集的人群雖然之前還有顧忌，但是這長達盞茶時分的金光依然讓他們回過神便轟然歡呼起來。這是冥城甚至整個冥殿的盛事，一名史無前例的天才修士橫空出世，可想而知，以她的魂齡來看，她必將成為名震冥界的一代大修士，未來很長一段時間，是屬於她的時代。山腳下的人自知差距太大，反倒沒什麽嫉恨之心，只是為這前所未有的天才修士在他們眼前誕生而歡呼。

而自從金色光芒閃動，秦霜站在玉門之下，便不由自主閉上雙眼。冥殿所在這座山峰因為今天元神大典的緣故，並未封閉外界聲息傳入，是以直到響徹雲霄的歡呼聲響起，她才睜開眼來，此時光芒已經收斂。她四顧茫然，一時有些不知身在何處。片刻後方才憶起這裏是冥殿，而她正在通過測試。面前的大殿中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不少人，還有人正在朝這個方向趕來，氣息強大讓人驚悚。只是方才發生了什麽她居然全無印象，對於一個元神後期大修士來說這幾乎是不可思議之事。她努力回想，只是一無所得，只覺心口一陣陣揪心的疼痛，讓她的面色變得蒼白起來，眼中更是酸澀，似乎忍不住要落下淚來。好在魂體無淚，否則定會在冥殿這些人面前失態。

定是那塊血色寶玉弄的鬼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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